雪人糖果小舖

想起來，認識蔡素芬，是大學以後的事情。

大學時在學校的bbs見到有人討論，淡江人應該看的書有哪些。『橄欖樹』羅列其一，故事的場景接發生在淡江校園，作者蔡素芬是淡江校友。

我已極快的速度看完之後，發現橄欖樹是『鹽田兒女』的第二部。鹽田兒女較為有名，曾得到聯合報文學獎，並且由公視翻拍過電視劇。鹽田兒女比起橄欖樹更深刻動人，蔡素芬從此就成為我心中的女神。

我喜歡的文學經過這些年的free reading之後，漸漸有了顯影。我關懷女性文學，對於女性主義有很深厚的情感，意外接觸同性戀文學之後，也喜愛同性戀文學中細膩的筆觸，大抵上充滿了女性對抗大時代而產生的一切故事，不論是時空或是地點，我總是有許多深刻的共鳴。

發現研究所的圖書館可以借40本書，當下就覺得這三四萬的學費不是白花的，我的可借書量馬上提高了10倍，於是在繁忙的研究所課程中，我硬是擠出了一些時間，這幾個星期就讀了八本書。天ㄚ，我都覺得自己好神。

姐妹書，蔡素芬著。

以一對姐妹的書信往來貫串整書，時空背景是早期的台灣，姐姐是傳統的女性，高中畢業後為了家計就出外工作，老公家暴外遇；妹妹是自由與獨立的新女性，毅然決然嫁到美國閃電結婚，再語言不通文化不通的情況下展開了異國的生活，意外的與外國教授擦出危險的火花。

我喜歡蔡素芬還有一個原因，他的小說沒有結果，他總不會讓我看到我希望的精采大結局，但人生本來就沒有結局，只有許多事件與許多決定的組合，書的最後意外的轉折讓我驚訝，但我又暗暗佩服著小說誇張的戲劇張力，這是讓我欣賞的地方。

姐妹書也符合著我現在的人生歷程，妹妹即將在新竹展開他的新人生旅程，我在忙碌中並未察覺此事，直到這次回家，才發現人生的改變有時候就是如此之快，你以為還會過一陣子、再一陣子，可是他就是在眼前了。

以下為書摘。

我太在乎自己就忽略他，以致我要用仰角看待他。

同一個娘胎生的，卻不能在親娘的羽翼下受相同保護的生活。我們都是離開母親羽翼，各自單飛的人，在飛行的方向，我們遇上不同的氣候。在我飛行的這個方向，我時時惦念著那雙同朝飛離的姐妹鳥，因為揣測他的方向風雲詭譎。

最後停格再你帶著三名兒女在工地雜亂的宿舍裡販賣你的青春歲月，販賣你因為丈夫付了小吃帳款而心甘情願認售他給你的生活上的委曲。

我同情我的姐妹鳥，她飛去的地方極寒極冷。但我知道她篤信再往前飛一百哩，溫暖的陽光就會照耀在他繽紛美艷的羽衣上。

一個人的外在就是內在的鏡子。就算怎麼強顏歡笑，別人也很容易洞穿落寞的心。

最真誠的心最怕被人以輕蔑的態度蹧蹋。往日情雖不可追，但留在心裡的二人曾有的愛意，經過時間的發酵，更留有與老時光依樣耐人回味的美感。這種美感不宜說，一旦說破，美意就失去了。我寧可二雙眼睛會意的傳達那發酵過的愛意，而不願把愛在眾人間張揚。

餐會後他要載我回住處，我婉拒，他的眼神灼得我難受，他想摟我，我退後一步說：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了。說完往人行道離去，我的眼睛濕熱，這一刻，我才真正了解愛情的死亡。

潛藏的記憶，無論愛恨，都是恆久不滅，會閃電似的在生活裡急速掠過，引起片刻的悲傷或歡喜，然後理智帶著那道閃電回到潛意識裡，做一個理性的歸檔，而我們不確知在哪時哪刻，閃電又帶來記憶的驚鴻一瞥。

而今在台中工地見你，你樸素無華，工地景致依舊，在甕罈碎瓦間，你是那已然綻放，芳華褪去，淡淡餘香不絕的玫瑰，顏色不復鮮麗，與背景的對比慢慢減弱，卻可以看出那頑強的生命力在一片殘亂間多麼引人注目。

而事實上，撇開天資不談，能運用的時間都拿來運用了，沒什麼好抱怨，不過就是生活太單調，把成績當成唯一可以認真的對象，這就是單純的緊張。

我們在一個受保護的，免除了社會複雜性的環境裡做理論的探求，和外界發生的事隔著觀望的距離，這距離帶點美麗的夢幻，因為不管我們從書中得到什麼，我們都還沒有實際涉入。

在我哭得疲軟後，意覺到身體的疲倦與痠疼，青綠色的斑子在手腕處成塊成塊得聚集，是傷的記憶。

不要等待，等待最傷神，去發現當下你最歡喜的事情，沉浸其中。

吸引力不需要太多理由，甚至於愛，我也不等待。事情本身會尋找他自然發生的規律，我們用性情去應付它的規律，有時出乎意料。用心接受與沉浸其中，不管悲喜，都是人生過程極刺激的享受。

你只要看著目前的寧靜，不要等待。

等待飄忽的事物，是磨損一個人最佳的方式。

他來書房是他想輕鬆的時候。手上慣常握著一個小小的威士忌酒杯，杯裡薄薄的一層酒。我是那杯子，感受他手心的溫度，卻只夠他淺嚐。

在沒有考驗之前，愛的深度很難測量。一旦有了考驗，就有了測量的尺規，在這把尺規下，自私和任性無所遁形。

地球村的理想並不是要每個人都去找他的生活經驗裡的東西，而是接受經驗以外的人文，要當地球公民，就得有接受異地文化的胸懷和準備。

我想到我有兒女可以疼愛，可付出關心，就覺得幸福。而你是連兒女都不要，等於拒絕了對兒女付出的幸福感，那讓你永遠長不大，永遠不知道有一種愛叫做無私的愛。

只要一點點的潤滑油，我就能動。而我的潤滑油，是那三名年幼的孩子。

後記：

讀完姊妹書之後，最近我重看燦爛千陽。二書不約而同都有家暴的情結，這是我覺得十分可怕的一件事情，沒想到最近得知跟我要好的一位家長，也受到這樣的對待，原來在如此進步的台灣社會，還是有父權社會如此張牙舞爪的遺毒。